李霽野先生與《妙意曲》
李霽野先生離開我們快二十年了(編者注:本文發(fā)表于2017年,李霽野先生去世于1997年)。先生的音容笑貌卻常常浮現(xiàn)眼前?;叵胱约耗茏呱显姼璺g道路,多虧李老的扶持、提攜和鼓勵。1979年6月21日,天津日報文藝周刊發(fā)表的兩首克雷洛夫寓言詩以及同年《新港》第7期刊登的兩首萊蒙托夫抒情詩,都是李老推薦的,那是我最早發(fā)表的譯作。李老跟我說過:“你要記住,文學翻譯難,詩歌翻譯更難。英國人翻譯的詩歌不計其數(shù),但公認成功的只有菲茨杰拉德譯的《魯拜集》。譯詩,需要反復推敲,精琢細磨,一要對得起作者,二要對得起讀者?!崩罾系慕陶d成了我翻譯詩歌的座右銘。
20世紀30年代出版的《簡·愛》,是李老的代表譯作。這部翻譯小說在讀者中產(chǎn)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。其實,李老不僅翻譯小說,他的詩歌翻譯同樣精彩?!睹钜馇罚ㄋ拇ㄈ嗣癯霭嫔纾?984年)是他翻譯的英文抒情詩集,其中共收入74位詩人的200多首抒情詩,匯總了李老最主要的英詩譯作。李老是詩人,擅寫古體詩,也寫新詩。深厚的漢語修養(yǎng)和英文造詣,高雅的審美情趣和長期的譯詩歷練,使他的譯詩別具風采,達到了很高的藝術境界。
李霽野先生年輕時在北京求學,那時就開始翻譯文學作品。他最早翻譯的詩歌是《他年的夢》,選自威廉·夏普選編的《愛爾蘭歌謠集》。此后,他參加了未名社,經(jīng)常翻譯短篇抒情詩,作為補白刊登在未名社辦的期刊上。
1944年初,李霽野從淪陷的北平流落到四川,在白沙女子師范學院任教。其間,他以五言或七言絕句形式翻譯菲茨杰拉德所譯的《魯拜集》,共譯出75首,還選譯過莎士比亞、拜倫、雪萊等詩人的抒情詩。他為學生開設英詩選讀課,講解和分析英國詩歌,提高學生的藝術鑒賞力。用先生自己的話說,教詩、讀詩、譯詩、寫詩,成了他生活中的重要內(nèi)容。
正是在那個階段,先生對詩歌翻譯進行了認真思考。他覺得當初譯詩膽子太大,人到中年才悟出詩歌翻譯的艱辛。他遵奉“信達雅”的標準,主張盡力保持原詩的形式,包括詩行、詩節(jié)、韻腳、韻式,但又反對把保留原詩形式絕對化,認為譯詩應比譯散文多一點自由。
李霽野先生詩歌翻譯的第三階段是20世紀80年代。正式退休后,生活中少了行政事務和社會活動,多了余暇和寧靜,翻檢舊時譯作,修改潤色,又陸續(xù)新譯了100多首抒情詩,最終使《妙意曲》得以出版。耄耋之年,他對譯詩依然保持濃厚的興趣。八十譯情詩,九十著芳詞,堪稱文壇的一段佳話。
英文譯詩集《妙意曲》,書名極有詩意,又頗具中國文化底蘊。其中包含著李老對往事的深情回憶。原來,先生在四川白沙女師教書時,課余常和年輕朋友談詩,他從一首英文詩聯(lián)想到中文的《子夜歌》,對“郎歌妙意曲,儂亦吐芳詞”兩句至為欣賞。李先生當時說,如果將來能出一本譯詩集,用《妙意曲》作書名倒頂好。幾十年后,夢想成真。
《妙意曲》選譯的多數(shù)作品都是愛情詩,但并非純粹的愛情詩集,除了愛情詩,還選譯了詩歌史上的一些名篇杰作,如格雷的《墓地挽歌》,拜倫的《哀希臘》,雪萊的《西風歌》《云雀歌》。詩集中還有思考人生的哲理詩,如蘭多的《生與死》。